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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EYE 音樂|在被豢養的社會裡,我們需要一條逃逸路線

          「帶我逃離原本該是迷惘的下午。」   
老破麻,〈60 km/hr

老破麻樂團|攝影:林貝柔

嘿,你也聽搖滾樂嗎?在如今的台灣,談搖滾樂的第一印象,大概都還是「反抗」或是「憤怒」,聽起來很酷,但是除了以上的特徵之外,搖滾樂存在的意義是什麼?換句話說,有沒有所謂的搖滾精神呢?

搖滾樂的歷史可從1950年代美國的反政府社會運動談起,張鐵志在《聲音與憤怒》開頭直言「搖滾樂從誕生之初就帶著叛逆的胎記,來挑動年輕人的慾望,對保守的社會制度提出尖銳質問」(P. 27),然而他沒有回答的是,為什麼搖滾樂會與反抗社會、叛逆結盟。

張鐵志-《聲音與憤怒》


 狂歡在,解放在,搖滾在

反抗社會意味著有一個「正常社會」的存在 ,Foucault在《規訓與懲罰》一書中提出了全景敞式主義(panopticism),解釋了現代社會對於人的馴服。 這個社會就像是一個大型的監獄,我們都是囚犯,警察、政府、制度是監控著我們的看守員,告訴我們什麼可以做、什麼不能做,用著律法強硬地馴服著我們的身體,透過教育軟性洗腦著我們的思想,漸漸地,我們由裡到外,一切合乎著這個正常社會的規範要求。 

然而我們並非單向度的客體,每個人都有其所思所想,當開始質疑著「為什麼」的時候,我們誕生了自身的關懷視角。於是相應於正常社會,搖滾樂創造出了一個「邊緣」、「非常態」的「閾限」(liminal),在這樣的異質空間(heterotopias)中,我們得以脫離日常生活的規訓。搖滾樂允許狂歡、解放被禁錮許久的身體,在衝撞、搖擺的當下,同時也是用身體實踐著反抗社會的馴服,身體不滿足於被指定聽的音樂類型,只能輕輕地點頭、緩緩的擺動身體,甚至只能在音樂結束時「優雅」的鼓掌,身體在此要求的是開放對於身體的想像與疆界,打破現代社會對於行為舉止的重層束縛。

Giloo 紀實影音:濁水溪公社紀錄片《爛頭殼》


抵抗社會與集結群體的「異質空間」

從客體轉換為主體,狂歡中集結的人們,標誌著「正常社會」之外的共同體異托邦的誕生,於是在音樂祭、live house中既是訴說著憤怒,也是號召著異質聲音的凝聚,換句話說,live house、音樂祭的存在,標誌著反抗的人們得以擁有實存的空間訴說、對話著,面對面共載著彼此。 簡妙如在〈由搖滾飛地到異質空間〉 一文中將live house稱為「異質空間」 (),不過她也難過地指出,當都市欲朝向仕紳化/上流化(gentrification)發展時,live house就會成為被監控與管制的空間,而不再是抵抗社會與集結群體的「異質空間」,反被視為是「亂源、製造噪音的地方」。

攝影:雙面膠|網站:陌生交易下的表象 

我想台灣的現況也是如此,經常設立在住商混合區的live house,法規面向以限縮與控管為主,缺乏相關保障與補助條例,儘管隨著各地方政府發現音樂祭存在著龐大觀光人潮與商機,開始以輔助甚至主辦的角色推動各地大小型的音樂祭。 然而新的問題是,當音樂節的演出名單越加重複時,那那些不一樣的聲響、音樂,又該如何被看見?  特別是當live house 這種允許實驗聲響的空間愈加減少之時,我們的耳朵,會不會又被規訓成只聽得到特定的「音」? 

影像是如此,當我們打開Instagram 亦或翻閱著攝影書時,那些即使同質性極高的作品,卻總是維持高度曝光率、一樣充滿按讚和愛心,或許訴說著我們已習慣了某種主流的構圖、調色與視角,我們的眼睛是否也被規訓成只接受特定的「美」

Thomas Mailaender - 《Illustrated People》
倫敦出版社 AMC出版,以蒐藏為數眾多暴力、災難、戰爭相關的偏鋒題材而著名
 
 

豢養社會裡的逃逸路線

到頭來說,當搖滾的精神除了反抗之外更意味著集結時,搖滾樂所標誌的,正是現代生活規訓下所剩無幾的逃逸路線,以及仕紳化下被限縮的集體性異質空間。 我想這就是我為何聽搖滾的原因,正因為搖滾樂帶我逃離了迷惘又困頓的每個下午、每一天,儘管我們只能可悲的在如同時數60 km一樣的劃界內極限奔馳,然而仍舊獲得了些微解放自我的路途,在音樂中集結成抵抗規訓的主體,帶著一樣的憤怒唱著,是「不一樣的人」大聲唱著。

攝影:雙面膠|網站:陌生交易下的表象 

文字:林貝柔
Instagram:@peijou_l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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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) :「異質空間,就像一面鏡子的存在,在鏡面的虛幻之處、映照真實。......但節慶或度假村,就不是為了追求永恆,反而是為了追求絕對的、暫時存在的異質空間」 


參考文獻:

熊一蘋|《我們的搖滾樂》 
張鐵志|《聲音與憤怒:搖滾樂可能改變世界嗎?》 
簡妙如| 〈由搖滾飛地到異質空間:台北、北京的傳奇live house
Barbara Ehrenreich |《嘉年華的誕生》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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